第21章 第廿一章:培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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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文为架空故事,所提到的国家、宗教与习俗均为虚构,切勿与现实对号入座

  

  

   在蒙面僧童来找僧奴们去上课前,他们中的一些人就已经陆续醒了过来,至于那些没有醒的,惩戒中心所采取的办法就不像每天早晨通过播放佛经录音那种措施一样柔和了——况且早课结束后僧奴们耳机中的诵经声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很快,还在沉睡的卢志伟就被项圈中释放的电流给弄醒了。

  

   “唔……”

  

   被电到的卢志伟浑身一缩,从混沌的睡眠中挣脱了出来。短暂的小睡过后他的四肢和腰背更加酸痛了,他又躺了片刻才坐了起来。

  

   “一会儿要做什么……哦对,上课……上课……上课……”

  

   卢志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上课。

  

   准确的说,卢志伟讨厌的是学校里的一切:老师、班长、出操、值日,甚至连教室里的课桌和椅子都让他厌恶至极。不过最让他厌恶的事情有两个:上课与考试。

  

   卢志伟讨厌上课,他感觉天生就没有读书的脑子,听老师讲课时,他的意识会不断涣散,完全没法集中。看书时,小学课本上那些根本算不上密集的文字也会让他迷糊。在学校里上课的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折磨,在教室里,他要么昏昏欲睡,要么反复转头去看时钟,每分每秒都如坐针毡。

  

   因为这些,卢志伟的考试成绩理所应当地变得一塌糊涂。而要命的是卢志伟所在的学校(也就是陈子默、吴晓炎和小石头就读的学校)实行的是月考制。难看的成绩带来的就是每月一次固定的竹笋炒肉(不固定的自然也是常有的事儿),而这也只能让他对上课越发厌恶而已。卢志伟就这样陷入了恶性循环,他越讨厌上学,考试成绩就越差,然后更加的讨厌上学。直到一年级下班学期的第一次月考,他才终于找到了个他自认为能让自己;脱离苦海的办法——作弊。

  

   卢志伟作弊的方法并不高明,无非就是偷瞟附近同学或者打小抄这样的俗套伎俩。他笃定考场上其他同学忙着答题时无暇顾及其他人,所以被偷看了也不会轻易发现,或者根本顾不上阻止。卢志伟需要做的只是趁着监考老师走神的时候迅速回头看几眼后座同学的考卷,哪怕对面不乐意也没关系,不管怎样总比交白卷或者自己乱写要强。至于小抄那更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事情。卢志伟尽可能地把他认为有用的内容藏在橡皮背面或者衣服口袋的小纸条中,考试的时候拿出来扫几眼也能顶点用。

  

   几次考试下来,卢志伟的成绩确实不那么难看了,但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对于个中缘由也都心里有数。不过卢志伟才不管这些,反正没被抓现行,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虚的,哪怕真有同学阴阳怪气地问他为什么考试成绩越来越好,或者老师想要旁敲侧击地告诫他不要动歪脑筋,他一样可以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成绩提高是自己课后用功的结果。

  

   毕竟嘛,课后做小抄也是一件费工夫麻烦的事情。

  

   倒也不是说卢志伟作弊的时候一点顾虑都没有,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提心吊胆,拿出小抄的手甚至有点发抖。但成功了几次之后他便胆子大了起来,甚至有了一种“成功骗过了所有人”的成就感。想到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师完全拿自己没办法,他就兴奋无比,这种兴奋和刺激的感觉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过了为了提高成绩这个目的,成为了卢志伟考试作弊的最大动力。

  

   不过在上学期的一次月考里,卢志伟还是翻车了,这一次被安排在坐在他后面的刚好是个性子耿直的男孩。不知道是纯粹的烦躁还是早就知道卢志伟在考场上的这幅德行,在看到卢志伟频繁地回头扫视自己的卷子后,男孩忍无可忍地举手报告了老师。被口头警告的卢志伟没有收敛,反而有点恼羞成怒,他赌气一般又故意看了好几眼后面男孩的试卷,男孩这次忍无可忍,直接一把拽着卢志伟的领子把他拖到了地上厮打起来,等监考老师马上过来把他们两个拉开的时候,卢志伟藏在袖子和口袋里的小抄纸条也刚好掉了一地。

  

   结局无非就是通报批评与请家长,虽然学校的处理结果是各打五十大板,但是无论是在老师还是同学的眼中,最丢人的还是卢志伟。尽管卢志伟依然嘴硬,声称那些小抄明明是从揍他的那个男孩身上掉下来的,但是自然是没人信他说的话的。卢志伟在家挨了顿打,回到学校后也颜面尽失。上课对他来说从困难模式直接变成了地狱模式,同学们背地里也对他议论纷纷,老师也开始对他额外“关照”——时不时在课堂上对他的询问和提醒一番,这样做的本意只是希望他能端正态度好好学习,可卢志伟却把这些视作对他的为难与羞辱。他的厌学情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累积着,一直累积到了下一次月考的前夕。

  

   考试的前一天,卢志伟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要打小抄,他觉得只要这一次他依然能够考好且不被抓住,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在上次作弊被抓之后,他的家长也一直在盯着他。于是他只能趁着家长睡着了之后,半夜里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照着课本去做小抄。差不多到了后半夜,卢志伟才稀里糊涂地搞定,搞得他第二天上学还差点迟到,一路上都是哈欠不断。

  

   到了考场上的时候,卢志伟一开始还有些惴惴不安,犹豫了半天都没干拿出小抄,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考老师竟然离开了考场,根本没有人去监督学生们要做什么。卢志伟回头看了看四周,那些学生们都在埋头答题,同样没人在意他,于是他便大摇大摆的把提前准备好的小抄纸条拿出来,甚至直接摆在了桌面上抄写。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故技重施,频频回头偷看后座同学的试卷,这时他感觉更加奇怪了:其他的孩子对自己的明目张胆的作弊举动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卢志伟愣了片刻,一个大胆的想法开始渐渐成型。他试探着缓缓站了起来,其他的孩子依然没有理会他的出格举动。见此情景他索性拿着试卷离开了座位,径直走到考场前排一个平日里成绩特别好的孩子身边,那孩子不停地在考卷上奋笔疾书着,仿佛身边的卢志伟根本不存在一样。卢志伟迅速抄了那孩子考卷上的一些答案,然后又马上跑到另一个孩子身边,继续抄他的答案。他就这样满考场乱窜,而所有人都完全当他是空气,根本没有人来阻止他。

  

   很快,卢志伟看到卷子上只剩下最后两道题了,他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算再次看看身后孩子的考卷。可是他刚做好时,却发现考场前面竟然站着一个人,更令他惊讶的是,那人竟然是手持着罗汉棍的三昧童子。

  

   还来不及卢志伟感到惊讶,三昧童子便用罗汉棍轻轻敲了敲地板。一瞬间,几块宽白布条飞向卢志伟,两条布条先是把他的双腿、双手和上半身绑在了椅子上,另一条则直接飞到了他的脸上,把他的双眼蒙住了。

  

   “喂……放开我,你干什么……你快放开……呜呜……嗯……呜呜……”

  

   卢志伟用力摇晃着身子和脑袋,但是这些白布就像强力胶布一样,一接触到他的脸就死死地粘在了上面,根本甩脱不开,他急的叫了起来,但很快就又有一条像胶布一样粘稠的布条飞到了他的脸上,把他的嘴也封上了。卢志伟心里慌张的不行。他拼命地晃动着身体,全身用力一挣,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趴在考场的课桌上睡着了,他抬起头,发现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写上去的试卷已经被自己的口水洇湿了一大片,他又看了看考场前黑板上面的时钟,发现距离考试结束只剩下五分钟了,而监考老师看到刚刚睡醒的卢志伟,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与轻蔑的神情。

  

   卢志伟顿时觉得羞愤难当,他知道这次自己彻底砸了,熬夜用的小抄肯定用不上了,留给他的时间甚至不够让他得到原本能得到的(很低的)分数。从上次月考结束到现在的这段时间他憋在心里的怨气开始爆发出来:在学校时让他发狂的如坐针毡、其他同学的讥讽嘲笑、自己家长的粗暴管教、甚至刚才梦里三昧童子在他志得意满时对他的戏弄都让他气愤,而刚才监考老师那不易察觉的轻蔑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去你妈的,我不管了!”卢志伟一边想着一边拿起笔,用大到夸张的字体写下了好多辱骂老师的句子,甚至还把试卷浸湿的部分戳破了。等考试结束后,卢志伟破罐子破摔地把卷子交了上去,直接离开了学校,甚至没来参加下午的第二场考试。

  

   于是在春假的前一天,卢志伟也被惩戒中心带走了。

  

   如今,被束缚了全身,变成了僧奴的卢志伟终于有了比上课更加厌恶的事情,准确来说在被带到惩戒中心后,他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情都令他痛苦不已。而现在,最最让他痛苦的事情摆在了他的面前——就算被包裹了双手,就算被束缚了五官,就算双眼看不见,闻不到任何气味,不能开口说话,听觉被一直侵占,他依然要在这里继续上课。想到这些他简直要崩溃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卢志伟被封住的嘴不停呜咽着,两只握成拳头的手在自己的头上蹭来蹭去,隔着拳头外的一层白布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脑袋被一道道宽胶布结结实实地层层缠绕着,一丁点的皮肤都没有露出来。

  

   “凭什么啊……”卢志伟委屈地想,他又想起在自己被“祝福”之前被送回来的祁阳斌,“凭什么那个色狼脸上贴的东西就那么少啊,鼻子都还露着呢。”虽然他也知道,胶布贴的少不代表他的感官就比自己更加自由。

  

   卢志伟醒来没多一会儿,耳机中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不断播出的诵经声:“阿弥陀佛,请各位罪奴自行站在等候处,如果你们忘了的话,这里就再次提醒一次,刚刚你们踩过的那条每个人铺位前的带有长条形状突起的地砖就是等候处。接下来会有僧童带你们前往教室正式开始僧奴的课程。”

  

   所有人再次小心翼翼地照做,他们都对刚才猝不及防的电击心有余悸,这一次没有人搞错自己的位置,大家乖乖的站在等候处。过了一会儿,戴着口罩或者头套的蒙面僧童再次走了进来,他们再次让僧奴们按照编号顺序排列成一队。僧奴编号为癸未甲六三一的卢志伟排在了祁阳斌的后面,蓝天明的前面。僧奴们再次把锁住他们双手的链子解开,将他们的双手反剪在身后重新锁在一起,并用链条连在他们身后僧奴的项圈上。与他们第一次被安排去洗澡时的方式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次他们要去的不是浴室而是教室。

  

   很快,被再次用链条和项圈串成一串的僧奴在蒙面僧童的带领下朝着教室走去,他们这次并不比上次默契多少,走起来磕磕绊绊的。走在卢志伟前面的祁阳斌步伐好像总是慢吞吞的,卢志伟本来觉得自己的步子就足够小心的了,但是还是时不时碰到祁阳斌或者踩到他的脚跟。卢志伟也担心他身后的人会不会也冒冒失失地撞到他身上,却依然不敢走得太快,好在这种情况没有发生。

  

   教室的位置显然不像浴室那样好找,僧奴的队伍在走廊里拐了几个弯卢志伟就已经失去了方向感,只是随大流往前走而已。很快僧奴的队伍就停下了,卢志伟能感觉到他们到了一个新的空间里,他以为是教室到了。可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一阵失重,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只是上了电梯而已。

  

   “这里到底多大啊……”卢志伟想着,他感觉在双眼看不见的情况下,乘坐电梯时的失重感让他头晕的更厉害了。

  

   从电梯出来后他们又走了一会儿,才到了最终的教室。说是教室,其实这间屋子里并没有黑板,教师最前方依然只有一座三昧童子的金身像而已。房间中央放置着十六个蒲团,在蒲团各立着一根金属的棍子,向上一直直通天花板。而蒲团的前面则是一块比地面高不了太多,根本没有腿的檀木桌案。前来上课的僧奴一共也正好是十六人,除了和卢志伟同一个宿舍的八个僧奴以外,还有与他们在同一天被“祝福”成为僧奴的八个男孩。当然,因为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一点,他们也就完全感知不到教室里还有其他僧奴的存在。

  

   进入教室后,护送僧奴的蒙面僧童拆掉了把他们连在一起的链条,但是却依然让他们的双手反剪锁在身后。僧奴们按照顺序一个接着一个被带到教室中的蒲团上,在耳机中的声音的指示下,他们再次强忍着粗糙的蒲团表面带来的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盘腿坐在了上面。然后,蒙面僧童再次用一把锁将僧奴们背后的双手锁在了蒲团背后的棍子上。

  

   “啊……屁股好扎……为什么还是这样扎人的垫子……”被安排坐在龙沐轩身后,蓝天明身边的卢志伟在盘腿坐下之后忍不住抱怨着,以前卢志伟在学校上课时的状态差不多可以用“如坐针毡”去形容,如今则变成了字面意义上的“如坐针毡”——跟早课的时候相比,僧奴的姿势从跪着变成了坐着,不仅双腿被扎的不舒服,连露在兜裆布外面的屁股也被扎的又痛又痒,哪怕是隔了一层僧袍他也十分难受。所以刚刚坐下不到几秒钟,他便开始不安分地扭起了身子,只不过因为双手被栓在了身后的棍子上,他的活动范围也极为有限——说到这些,卢志伟同样很奇怪为什么上课的时候双手依然要拷在背后,但是转念一想,现在自己的那两只包成拳头的手,就算没有拷在背后也根本排不上什么用场。

  

   等到所有的僧奴被安置好之后,耳机中的声音说道:“阿弥陀佛,作为僧奴,你们除了要潜心修习佛法以外,还要负责许多维护寺庙运转的事务,所以对你们的培训是必不可少的。惩戒中心将会根据你们日后所需要进行的工作,有针对性地对你们展开培训。以确保四个月后在你们被送往寺庙时,全都能够拥有一个合格僧奴所应具备的素质与能力。”

  

   “四个月?!搞什么?”卢志伟在心中惊呼,“在这鬼地方待上四个月?”

  

   “希望大家能够心无旁骛地接受培训,不要消极应对,因为只有能通过四个月之后的考试,你们才会被送进寺庙,正式开启你们作为僧奴的修行人生。如果考试的成绩不理想的话,你们只能继续留在这里继续接受培训,以达到合格标准。如果经过一定时间的培训你们仍然未能达标的话,惩戒中心对你们也另有安排。不过请不要担心,无论是哪种安排,你们都将得到三昧童子最仁慈的庇佑。”

  

   卢志伟没有细听后半段的内容,光是听到四个月后还需要考试这件事情就让他几乎五雷轰顶。

  

   “不是吧,怎么还考试?”卢志伟沮丧不已,他的头垂了下去,整个上半身都瘫软着,要不是双手被拷在身后的棍子上,他可能就要像一只软体动物一样摊在地上了。其实倒也没什么可惊讶的,既然要上课,那最终肯定是要考试的。只是教室内的僧奴们听到这件事都十分沮丧。

  

   “所以希望各位在上课的时候能够专心致志,端正自己的态度,遵守课堂几率,尤其要记得在课堂上……”说到此处时,卢志伟的项圈再次发出一阵电流,激得他立刻从“软体动物”的状态脱离了出来,身子一下子挺得笔直。“……坐姿端正,这才是虚心修习的正确姿态。”

  

   “真是烦死了……”课程甚至都没开始,卢志伟就挨了个下马威,他顾不上思考耳机中的少年怎么知道他的坐姿不端正的,只是觉得自己很倒霉。如果他知道同时被项圈点击的一共有五六个,包括和他一个宿舍的胡绍军、小石头等人的话,或许他心里会舒服点。

  

   “好了,那么我们闲话少叙,马上就开始你们今天的第一堂课——盲文课。虽然身为僧奴的你们没有五官,但是一样和僧童们一样要专心研习佛经修养心性,或者通过文字接收外界的告诫与指令,因此,你们依然需要具备阅读的能力。”

  

   卢志伟很不喜欢耳机少年的措辞,“什么叫‘没有五官’啊……”他忿忿地想,心里说不上有多别扭。

  

   “因此,你们必须学会通过肢体的触觉,去阅读盲文,这对于你们日后的修习生活非常有用。”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蒙面僧童将几张刻着盲文的纸张分发在了每一位僧奴面前的桌案上,并且用桌案边缘的缝隙将纸固定在了桌案上。

  

   “不过以你们目前的职责,暂时不需要去学习去书写盲文,如果你们实在有兴趣,在寺庙中还有申请进阶课程的机会……”

  

   “傻子才去申请呢……”卢志伟在心里嘟囔着。

  

   “而今天呢,我们先从最基本的内容讲起,首先你们要明白,盲文的组成是以‘方’位的,每个方的组成是六个点……

  

   耳机少年继续讲着,僧奴们都明白课程这就算是正式开始了。卢志伟没停几秒就开始走神了,平日里在学校上课他就没办法长时间集中注意力,眼下这种情况,他能安分守己地坐在蒲团上都是一种奢望。

  

   “……左中是第二点,左下是第三点,右上是第四点……”

  

   卢志伟实在是受不了腿和屁股上的刺痒感觉,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安排他们坐在这样的东西上去上课,他不安分地扭动着屁股,但是越是动来动去,屁股和腿上刺痒的感觉就越剧烈,他真恨不得举起手在腿上狠狠地抓挠一番,但现在他的双手被牢牢地拷在背后,双手还被迫握拳,就算没有课堂纪律的约束,他也是毫无办法。

  

   “……我们今天先从数字开始学起,这可能会是各位罪奴在日后最常接触的信息之一……”

  

   一个硬邦邦的长条状物品轻轻敲了敲卢志伟的后背,虽然并不疼,但是他还是吓了一跳,瞬间再次挺直了身体,一动都不敢动。原来是一个戴着全包头套的蒙面僧童注意到卢志伟一直在扭动身体,便走上前用手中的罗汉棍提示他专心听讲。这屋子里的几个蒙面僧童都在时刻注意着僧奴们的状态,时不时的就要提醒他们专心听课。别说本来就喜欢走神的卢志伟了,大部分孩子被带到这样一个环境里,能自觉集中精神那简直是奇迹了。

  

   “现在各位面前的桌案上就放置着刻有十个盲文数字的纸张,请大家随着讲解亲自触摸盲文,务必要注意听讲,将这些字符的形状牢记在心,在今天下课之前我们会进行随堂测试哦。”

  

   “啊?还有随堂测试?”要不是害怕再次被项圈电击,卢志伟差点又变成一只软体动物, “等等……还要触摸?怎么触摸?”

  

   如果不是耳机少年的提示,教室里的大部分僧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面前放着桌案,更不用提刻写着盲文数字的纸张了。而对于耳机中要求他们触摸盲文的指令,大家也都觉得不知所措。所有的孩子下意识地想到的还是伸出双手,但眼下双手早就和五官一样被彻底封印了,那应该怎么办呢?

  

   耳机中的少年一时没有再说话,卢志伟只是似乎隐约听见了其他僧奴充满困惑的呜咽声,他在想自己的双手会不会被临时放开,于是便试着挣扎了一番,但毫无效果。

  

   “是要我们用其他办法触摸纸张吗?”卢志伟想,“等等,难道……是用脚吗?”

  

   卢志伟有点犹豫,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对不对,而且如果要是试着用脚的话势必会改变坐姿,这样一来搞不好还会被项圈惩罚。但此刻自己的双腿依然被蒲团扎的难受,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索性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试探着向前移动自己的右腿,发现并没有被蒙面僧童阻止或者被项圈电击,这才放下心大胆地把脚掌向前伸去。很快,卢志伟就感觉自己的大脚趾肚划过了一片细小的凸起,他知道这就是耳机中的少年说的那张刻着盲文的纸张了。

  

   其他僧奴大多也都明白了耳机少年的意思,孙鹤鸣原本就知道僧奴们日常需要用脚底的触觉去接受信息,一听到耳机少年的指令就直接伸出了脚,小石头、胡绍军和蓝天明都是脑筋灵光,胆子很大的孩子,很快也都伸出了脚。到头来和卢志伟一起的僧奴中,也只有反映最迟钝的祁阳斌依然盘腿坐在原地不知所措,最后还是一个蒙面僧童看不下去了,走上前用罗汉棍在他的脚腕上敲了几下,祁阳斌才一边迟疑一边慢吞吞地伸出了自己有些肉的脚丫。

  

   “很好,现在你们都想到了触摸文字的办法,那我们就开始逐个去认识盲文中的数字,首先盲文中的每个数字前面都会有一个三、四、五、六点凸起的符形,这个是数号,表示后面的读作阿拉伯数字,数号后面就是代表数字的符形了,首先我们是盲文中的0,0在盲文中的写法是第二四五点凸起,你们现在是否在纸上找到它了呢?”

  

   卢志伟一边想象着盲文数字0的样子,一边努力地用脚趾在纸上触摸着,大脚趾不由自主地用力叉开着向前伸了出去,他感觉纸上那几个小米大的凸起乱七八糟的,压根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也摸不出有什么规律。从被抓进惩戒中心开始卢志伟和其他僧奴就一直光着脚,他觉得自己脚底好像都有点硬了。好在惩戒中心的地面并不脏,加上他们之前也洗澡过,脚底还是很干净的,并不会妨碍他的触觉。终于,在纸张的最左边,一行盲文的开始,卢志伟终于摸到了一个似乎符合耳机少年所描述的0的盲文。

  

   “我怎么这么笨啊……”卢志伟想着,“既然是第一个讲的数字,那肯定在开头啊。”

  

   “好的,大家现在对盲文中的0怎么写应该已经熟悉了吧,那么下一个数字就是1,1的写法就比较简单了……”

  

   就这样,跟随着耳机少年的讲解,僧奴们继续学习着,时不时有孩子做出走神的举动时,身旁蒙面僧童的罗汉棍或者项圈上的电击装置都会提醒他们专心听讲。刚一开始移动腿的时候,卢志伟还是松了一口气,起码这样会比一直让他端坐着舒服很多。但等课程过半的时候,卢志伟就觉得有些难受了,在上半身没多少移动空间的情况下,他的腿向前伸着也很吃力。还没等他记住盲文中的5怎么写,他的腿就已经酸的不行,身体也开始微微出汗。况且一直叉开大脚趾也很累人,卢志伟觉得他的脚掌痛的不行,仿佛下面的血管都要被拧断了。更何况,在他这样用力把腿伸向前方时,他的屁股就成了全身唯一的重心,这让他的屁股被蒲团扎的更刺痒无比。

  

   “怎么还不下课啊……”这个年头曾经在卢志伟的脑海里出现过几百次,但是今天是最强烈的一次。

  

   终于,耳机中的少年向每个人详细讲解了盲文中的十个阿拉伯数字的写法,又带着他们从头回顾了一遍。在这之后他才说道:“好了各位罪奴,这就是今天你们需要学习的所有内容了。”

  

   卢志伟松了一口气,他向前伸着的脚随意的搭在桌案上,如果他能看见的话一定会发现这是个极为懒散的姿势。很快,还是那个戴着全包头套的蒙面僧童再次走到他身边,用罗汉棍敲了敲他的脚腕,这次他有点用力,卢志伟的脚腕被敲得有点痛,他立刻缩回脚,知趣地重新盘腿坐好,心中却抱怨着:

  

   “怎么了嘛,歇一下都不行。”

  

   不只是卢志伟,大部分僧奴听到课程暂告一段落时都十分松懈,蒙面僧童们不得不挨个提醒他们端正坐姿。于此同时,僧童们将他们面前桌案上的纸也更换了。

  

   “很好,那接下来就是随堂测验时间了,”等到僧奴们面前的盲文纸被全部更换之后,耳机中的声音提示道:“测验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在盲文纸上的十个数字之中按顺序找到自己的编号中数字的部分,时间两分钟,你们身边的僧童会验证你们的答案是否正确,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啊?这就开始了?”卢志伟慌慌张张地伸出脚,结果一脚踢在了桌案的角上,还好惩戒中心的家具都有保护措施,卢志伟的脚趾只是踢在了包裹着桌角的泡沫塑料上,但这还是让他的脚趾有点疼。“我靠……真是……编号……编号……我的编号是多少来着?”

  

   差不多花了一分钟,卢志伟才想起自己的编号是癸未甲六三一,“6……6是什么样子来着?是一四五还是二四五……不对好像是一二四……等等,这些怎么感觉都一样啊……”

  

   这样慌张的情况下,刚才学到的内容直接被卢志伟忘了大半。两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卢志伟胡乱踩了三个盲文字符,最后不出所料地挨了项圈的电击。

  

   “呜……”

  

   卢志伟倒也并不是唯一一个没有通过测试的孩子,事实上教室里的大部分僧奴这一轮都遭到了电击。和卢志伟一起的僧奴们,只有孙鹤鸣不会吹灰之力地找到了自己的编号。小石头则耍起了小聪明。他没有发现案上的盲文纸已经更换过了,依然以为纸上的数字是按照0到9的顺序排列的,结果给出的答案自然是错误的。这个教室里起码有三四个僧奴都是因为这个小聪明而受罚的。至于其他孩子,他们只能像卢志伟一样慌不择路地乱蒙,结果除了运气爆棚的朱正焱以外,其他人都全军覆没了。

  

   “看来各位罪奴对于今天所学习的内容好像还是不太熟悉,”耳机中的少年似乎对于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没有关系,我们再温习一遍。”

  

   于是大家又花了十多分钟,重新温习了一次这堂课所学的内容,然后第二次测试开始了。考题没有变,这次接受测验的只有第一轮测试中没有合格的孩子。卢志伟在温习知识点的时候倒是听的格外认真,尤其是在耳机中的少年讲解到自己编号所包含的数字的时候。然而不走运的是,就在卢志伟差不多要找到正确答案时,他那只一直用力叉开大脚趾的脚丫抽筋了。

  

   “呜!”

  

   卢志伟感觉半个脚掌硬的像石头一样,他恨不得直接扯断锁头,用两只手好好揉揉自己的脚掌。可到头来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笨拙地把脚用力踩在有些柔软的地面上,尽可能让抽搐的脚趾恢复原位。等他的脚掌终于不再僵硬疼痛时,第二次测试结束了,卢志伟再次被电击。

  

   “呜……”卢志伟沮丧到了极点,以前在学校里考试时感受过的那种沮丧感再次涌上心头,甚至比那时候更让他灰心。毕竟那时候就算他再怎么厌恶上课与考试,也不会以现在这副屈辱的模样面对他们。

  

   “可恶……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卢志伟一时间有点想哭,可是已经深埋在层层胶布下的双眼现在甚至没有办法流出眼泪了。

  

   不过有点出乎他意料的是,耳机少年马上宣布还会再给没有合格的僧奴们一次机会,并且强调这是这堂课最后的机会了。卢志伟不知道这次如果还不合格会意味着什么,不过他也不想去了解。测试开始后,他很快就用脚趾找到了代表自己编号的“6”“3”“1”三个盲文数字,当他的大脚趾在盲文的“1”上落下几秒钟之后,他感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有赞许的意思。于是卢志伟明白,他总算是挨过了这次随堂测试。如果此刻他还能张开嘴巴的话,他一定会长舒一口气。

  

   “很好,看来各位罪奴大多都掌握了今天所学习的内容,盲文课的课本已经放在你们的宿舍了,希望你们回去之后能够继续温习,之后的课程中我们还会不断通过随堂测验帮助你们巩固知识。”耳机中的少年说道,“至于本次随堂测验中没有合格的罪奴,你们将在本周末接受额外的冥想修行。”

  

   “呜……”一阵悲鸣传来,是祁阳斌,他就是教室内三次测验都没有合格的孩子之一,除了他之外,蓝天明也一样没有通过测试。而来自隔壁宿舍的另外八个僧奴中,也有三个孩子没有合格。他们都要在本周末去惩戒中心的大殿,接受冥想修行。

  

   “那好,今天的盲文课就到这里,明天我们再继续学习更多内容。在下课之前,请你们像早课时一样,用标准的跪拜礼向你们正前方教室中的三昧童子金身像致敬。毕竟是在三昧童子的庇佑之下,你们才有机会在惩戒中心接受感化,脱胎换骨。”

  

   蒙面僧童们这时将僧奴们的双手从身后的棍子上放了下来,大家虽然对耳机中的声音所说的话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厌恶,但是他们也都选择了服从,毕竟他们也都明白,此刻如果不想吃苦头,就必须听从来自惩戒中心的指令。于是僧奴们都按照早课时的跪拜动作对着他们根本看不到的三昧童子金身像行了跪拜礼。而他们身旁的蒙面僧童们也都站立着,双手合十恭敬地朝着三昧童子金身像弯腰鞠躬行礼。

  

   “很好,接下来请大家回到各自的宿舍中,今天下午为你们安排的是劳动实践课程,在此之前请大家好好休息。”

  

   在这之后,僧奴们再次被蒙面僧童按照编号顺序捆绑成一队,被送回了自己的寝室。卢志伟回到了自己的床位上,终于可以像一只软体动物一样软绵绵地陷在床里。就算以前再怎么厌恶上课与考试,他都没觉得有哪一堂课能让他这样身心俱疲。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枕边放着什么东西。他用被包成双拳的手粗略的摸了一下,感觉那应该是一个书包一样的东西,在书包的正面,有几个十分突出,差不多就像围棋棋子那么大的凸起圆点。卢志伟用被白布包着的双拳粗略的摸了一下就认出了这几个圆点所代表的含义——

  

   “三四五六点凸起……这是数号……一二四点……6……一四点……3……四点……1……”

  

   卢志伟明白了,这是他的僧奴编号,这书包里放着的,应该就是为他准备的盲文课本。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厌恶涌上心头,他想抓起书包丢出去,但是他的两只手想要抓起书包都要费一番周折,于是他只是一拳把书包锤到了一边(并没有移动很远,差不多依然在枕头边),然后拍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整个人缩成一团。

  

   “呜呜呜……呜呜呜……”

  

   缠在卢志伟脸上的胶布真的太多了,此刻他明明想大声哭喊,但是只发出了蚊子一样的呜咽闷哼。如果此刻有人能近距离看到他的脸的话,也会发现他那被胶布完全包裹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任何表情,也不会知道他此刻正在哭泣。

  

   “放我走,让我离开这里,我好好上课还不行吗,我再也不作弊了还不行吗,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了,放了我吧……”

  

   卢志伟举起两只小拳头,在他那缠满胶布的脑袋上揉来揉去。就算心中不断哀求着,他也知道自己再也没机会回到以前的生活了,余生他就是这样一个不会长大,脑袋上缠满胶布,看不到五官——或者按照耳机中的少年的说法,“没有五官”的小僧奴。

  

   而且作为一个小僧奴,他要上的课比以前的课要让他难受一百倍,他要考的试比以前的考试要让他难受一万倍。

  

   卢志伟就这样趴在床上,呜咽着哭泣着,哭了一会儿之后,他感觉一只同样包裹成拳头的手轻轻拍在了他的后背上,像是要安抚他一样拂过他的后背。卢志伟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哭声虽然不大,但是通过耳机的传播,还是会被舍友们听见。他知道正在安抚自己的应该就是和自己床位相邻的蓝天明,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知道的。被蓝天明这样安慰一番,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但他还是不想起来,或者说不知道自己起来后能做什么。于是他就任由自己这样趴在床上,直到蒙面僧童们带着他和他的室友们去上劳动实践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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